如梦幻泡影。如露亦如电。应作如是观。
坛城沙画，在藏语中叫做dul-tson-kyil-khor，意思是“彩粉之曼陀罗”。繁华世界，不过一掬细沙。从两千五百多年前，佛陀亲自教导弟子制作沙坛城开始，这门精致绝伦的宗教艺术，就历代相承毫无间断。而在十一世纪，由印度北传到西藏，保存至今。每逢大型法事活动，寺院中的喇嘛们用数百万计的沙粒描绘出奇异的佛国世界，这个过程可能持续数日乃至数月。
2019年6月我和扎西前往玉树称多县的刚察寺，观摩为即将举行的大喜金刚法会制作坛城沙画的过程。到达刚察寺后，我们受到了僧人尼诺热情的款待，并且住在他自建在寺庙附近的房子里。观摩坛城期间，我也有机会与这些僧人交流，非常近距离的接触和了解这些僧人的日常生活。
刚察寺规模不大，总共有80多个僧人，而其中超过半数都有自己的汽车。庙里的僧人绝大多数年纪很轻，20岁上下，但都已经到庙里有6-7年的光景，基本都是初中毕业后就到庙里出家了。尼诺给我们解释了出家的原因，“做僧人是一种很舒服、自由的生活，如果去上学，还要考试，可能还会挨老师骂，以后上班找工作也很麻烦，做喇嘛很好，生活没有烦恼，也受人尊重。”这个理由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。每周日僧人们休息，他们的业余生活十分丰富。这些青年虽是出家人，但并没有丝毫与这个现世脱节，他们有自己喜欢的球员、歌手、乐队，抖音快手玩的都很溜，也追剧，关注各种热门话题。一次聚餐时，我对于他们玩抖音、快手这件事有点惊讶，一个小喇嘛笑嘻嘻的问我是不是原本觉得他们很落后，我说我并不觉得不玩抖音快手就落后，也不觉得你们是出家人就落后，只是没想到你们和这些“世俗”的东西联系的这么紧密。也许这就是新一代的僧人吧，与我印象里的那种生活完全不同。
坛城的制作过程也远远比我想象的要快，这种快捷也体现了时代的特点，一是有手机上的电子版图纸作为参考，二是庙里制作了各种图案的模板，这样下来，也许以前一周，或者更久的工作流程，缩短到现在两天就全部完成了。制作好的坛城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，但是在法会之后，就会被人为抹去，将这些彩色的沙子倒入河流，这个耗尽心血完成又抹去的过程是对无常的领悟和修行。在坛城制作接近尾声的时候，我想年复一年的制作流程和已知形式是否早已令僧人们麻木，他们已经很难从中体味无常，而只是流程化的完成工作，可如果，我在他们制作即将接近尾声之际将之拂去，那才是真正面对无常的考验吧？他们会如何表现呢？我心中涌起了强烈的冲动，但是看着他们手中握着制作坛城的刀具时，默默按耐住了这种冲动。
